别老把自己当上帝

别老把自己当上帝

那晚，去赴一个不想去又不得不去的饭局。席间，觥筹交错，欢声笑语，甚是热闹。主人财大气粗，吆三喝四，俨然一大款状。站立一旁上菜斟酒的是位稚气未脱的女孩，许是刚出校门，言谈举止间仍有些生涩，偶尔看她一眼，那脸倏地就红透了一大片。因为职业的缘故，这样的女孩于我并不陌生。大都是初中刚毕业，升学无望或是家中贫困无法继续学业，从乡下跑到城里打工，尝试着养活自己，也为家庭尽一分责任。

女孩的服务经验显然不足，一会儿报不出菜名，一会儿又是斟酒慢了。没多久就惹得宾主们纷纷斥责，女孩一句话也不敢辩解，战战兢兢的，像一只受惊的小兔窝在墙角，越发令人觉得可怜。女孩的这副摸样，反倒引起了他们的厌恶。“说你两句怎么啦，拉着张脸给谁看呀！”“去去去，叫你们领班来，换人！”“瞧你那摸样，想出来混也得长漂亮点呀！”“要不，嘴巴甜点也成！”

女孩含着泪走了。紧接着是领班不停的道歉。换人。包间里刹时又恢复了融融泄泄的气氛，间或是久经世面的女服务员与宾主间的玩笑声。

我却怎么也呆不住了，赶紧找了个借口告退。走在深秋的街道上，女孩含泪夺门而出的一幕一直在我的脑海里晃来晃去。忽然间觉得这场面似曾相识。那是多年以前——

在乡下，也是在宴席上。宴请者是一位一夜暴富的砖厂老板。或许是餐馆生意过于红火，菜上得很慢。老板几次催促，上菜的小姑娘陪着笑脸一再检讨。尽管我们几次劝阻，但一贯呼风唤雨的老板内心的愤怒终于爆发了。手中的大哥大往桌上一掼，大声说：“去问问你们老板，他这生意还做不做了。”女孩小声嗫嚅了一句：“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要等。”这一下可不得了，老板一听这话，不由怒火中烧，操起桌上的一盆汤朝女孩泼去，“哗”的一声正中女孩后背。汤水顿时浸湿了衣服，而后顺着女孩的后背流淌而下。值得庆幸的是汤已经上过很久了，并不烫。可是我相信那一刻女孩的心一定被烫伤了，那也许是她步入社会后，收到的一份最大最难忘的礼物。事情后来怎么了结并不知道。因为在确认那女孩没有受伤之后我们就不辞而别了。所幸，那人并非我的朋友，而是朋友的朋友的朋友，否则，我想我会羞愧得永远不敢从那餐馆门前经过。尽管后来那老板一再解释那天是自己喝多了，可我却不愿相信，几杯酒就会让一个人丧失人性中的善良吗？何况那晚他喝得并不多。

或者，这一切究其根源还是“上帝情结”在作怪。上个世纪后期，随着商品经济浪潮的冲击，受惯了气的国人终于尝到了“上帝”的滋味。买样东西，原来要陪尽笑脸说尽好话，售货员才肯放下手中织了一半的毛衣，拿出东西往桌上一甩，要她多拿一个让你挑挑，她嘴巴一撇眼角一乜，你爱要不要！而如今去买东西，人未进店，老板早已迎上前来，温言软语，微笑服务。于是乎，这上帝越当越顺，越当越老道。最后当得一进门就颐指气使，不可一世。全然忘了上帝是至高无上的，却不是能够随心所欲的。上街消费当当上帝本无不可，可是谨记一点：上帝也得尊重人呀！

据说著名社会活动家陈香梅女士无论到哪里，下榻哪家酒店，总是善待任何一位为她服务过的人，并不忘给他们一些小费，以至于多年以后她重回旧地，人家依然记得她，并且奉还她更优质的服务。给小费自然是不符合我们的国情的。可是我想，那些能记住陈香梅的侍者们，在他们的服务生涯中收到的小费不计其数，之所以对陈香梅印象深刻，肯定更多的是她的那张笑脸和对他们的那分尊重。

是的，懂得尊重他人很重要，即便是上帝也不能例外。

因为，有时候，尊重别人就等于尊重自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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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憨鼠责编：阿九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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