射阳山人心动流沙岩-【新闻】

????明世宗嘉靖二十八年（公元1550年）九月十八日辰时，一个多云的日子。蔺州狮子坝落鸿河边。一个身穿青布直裰长衣，头戴四方平定巾，年约五十开外的老者精神矍铄、面容冷峻地坐在岸边的一坨大石头上，面对河对岸的一段白崖和缓缓流动的河水，陷入深深的思索之中。放眼河面，白崖上不时滚下一层薄薄的细沙，微风轻抚，细沙在河面上跃动，让老者的思绪也不由得翻滚起来。此人是谁？他在想什么？

????“先生，你好！”

????“你好！”老者说着话掉过身来，只觉眼前一亮。打招呼之人三十多岁，浓眉大眼、络腮胡，身着灰色短衣，头戴青色网巾，高大魁伟，十分彪悍，活脱脱一段故事中的人物。

????“先生，这几晚你的故事讲得实在是精妙，我们听众一干人最喜欢‘大闹天宫’那一段了，一个石猴子把天庭搅得个天昏地暗，十分解气。只可惜那孙猴子最终逃不脱如来佛的手掌心，被压在五子山下。哎﹗这个结局实在是叫人心不干啦，五百年哟，日子好难熬呢？！”络腮胡朗声道。

????先生笑了笑说：“王道势力是座山，老百姓纵有天大的力气也搬不动啊。只要君贤神明，英雄豪杰降妖除魔，社会公道，人们的日子就有盼头了。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啊？”

???“先生说的道理我不太懂，我只晓得干活吃饭。遇上世间不平之事，个人觉得还是要有仗义之人出头才好。

???“言之有理，英雄辈出，替天行道，仗义而为，天下也就太平了。”先生若有所思。

????络腮胡又道：“前晚你讲的《西游证道书》中第十九回‘云栈洞悟空收八戒??浮屠山玄奘受心经’，让人拍案叫绝。这天蓬元帅在天庭调戏嫦娥，被贬到凡间还改不了德行，要强娶民女为妻，初看是个坏人，但，有个管束他倒是个性情之人，脑壳又转得快，又有点本事，协助唐僧西天取经，我觉得有看头。”

????先生对这个话题饶有兴趣问道：“看头在那点？接着说。”

络腮胡赶了一下额前的飞蚊说：“唐僧师徒去西天取经，仅靠悟空一个徒弟，势单力薄，猴子性情刚烈，一旦受了点委屈，恐怕会打道回府。有了八戒作为帮衬，作些调和，发生些滑稽的情节，增加点笑料，故事才更加吸引人。道高一尺，魔高一丈。妖魔鬼怪本事原就高强，外加诡计多端，唐僧要把真经取回来，没有几个高手相助，恐怕不行，所以说猪八戒这个人物少不得。俗话说得好，一个好汉三个帮，我估计先生的故事中，唐僧面下还会有一两个来自于神道的徒弟出现，你说是吗？”

????先生大笑、站起身来说：“好见地，壮士所言极是。壮士不仅思维敏捷，性情豪爽，而且身手不凡，有一身好功夫。”

络腮胡问道：“先生此言，何以见得？”

????先生回答：“一个月前，我随表弟贩布匹的马队正行进在德耀二坡头时，半道上闪出来五六个打劫的汉子，手提砍刀要我们留下货物，否则就叫我们成为刀下鬼。正在一干人马不知如何是好时，山坳上出现一个手提弩弓的壮士大吼到，要抢人嗦，先看我这弩弓答不答应，几个小毛贼不要败坏了这方的规矩，今后外地客人咋个还敢来。众贼一看，一窝蜂就逃得无影无踪。壮士现时就在我的面前，一看就是那仗义的侠士。”

????络腮胡并不否认，连说“小事一桩，不足挂齿。”

????先生不言感谢，反而问道：“壮士来此，有何事相求？”

络腮胡答道：“不瞒先生，在下确有一事相求。平生酷爱听故事，说故事，从小读过点老书，逢年过节常给乡亲们说书，什么《安安送米》啊，《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年》啊，《薛平贵征西》、《薛刚反唐》、《五女兴唐传》等，说得次数多了，我都没劲了，听了先生的神怪故事，感觉耳目一新。尤其对先生口如悬河，嬉笑怒骂，幽默滑稽、绘声绘色的演说口才十分佩服，想拜先生为师，不知意下如何？”

????先生捻须微笑，说：“惭愧，惭愧，互相切磋为好。我想先请教你一个问题，河对岸的白崖叫什么名称？”

??“断岩，绵延不绝的山脉到此地就断了，由此而得名。”络腮胡解释。

???“哦，苏州有座断桥引出了一段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。这里有截断岩，不知有段什么典故？如果是叫流沙岩或许就有故事情节了。”先生语音喃喃。

????突然，先生精神焕发，神采飞扬，一副天马行空的神态，高声道：“有了，有了，有了壮士，有了流沙岩，这就齐备了。流沙岩下自然流淌的应是流沙河，秒，妙哉，流沙河……，流沙河上浊浪翻，九齿钯，降妖杖，流沙河上逞英豪。哈哈哈，那场面实在是热闹了。”

????络腮胡看到先生手舞足蹈、悠然自乐的样子，不知所云，说道：“先人哪个时候为这段山崖取的名，为啥要取这个名？不得而知，从我记事起此岩就是这样叫的。”

????先生定过神来笑道：“此名何错之有？先人这样取它，自有取的道理。是此名把我的灵感激活了，流沙河让我的故事变得丰富多彩了。”

????先生说完话转身就跑，边跑边说：“你这个徒儿我收下了，有空再聊，我现在要回去写故事去了。实在是对不起。”

……

????三天后，油灯上亮，狮子坝众乡亲在客栈的堂屋等着先生出来讲《西游证道书》第二十回。

????这时，络腮胡走到方桌后的座椅前，将一块楠木片子往桌上一拍说：“各位，安静一下听我说，今晚的听说有点变化，由我来讲故事。我师父家里有事，他已经回江苏淮安了，他要我代他感激大家的厚爱。今后有机会一定会回来再拜访大家。”

????络腮胡的一番话引来众人的议论声。

????有人说：“今晚有人替代讲故事就好，大家有点混头。讲得好与不好是另外一回事。看这个样子，大胡子拜先生为师了啊，听了先生这段时间的故事，还不知道他的情况，只晓得他口才好，不是等闲之人，你把你师父的情况给大家先说说。”

????众人异口同声：“要得要得，先说说，我们也好奇。”

????络腮胡缓缓道来：“师父本名叫吴承恩，字汝忠，号称射阳山人。江苏淮安府山阳县人氏，补录过‘岁贡生’，出任过长兴县丞，因看不惯官场风气，故辞职在家。师父平生喜好舞文弄墨，琴棋书画样样精通，尤其擅长编写故事，这段时日我们听的孙悟空大闹天宫，高老庄计收猪八戒的故事，就是出自他写的《西游证道书》。”

????有人赞叹：“人才，人才。是说嘛，言谈举止文侃侃的，与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比起来就是不一样。”众人点头称是。

????又有人有疑问：“远天涉地的，他来这干嘛呢？”

????有知晓的说：“你晓得不，贩运布匹的杨二哥是他的表弟呢，看情景他随杨二哥一起出来逛，是来散心的。听他摆龙门阵，真是一种享受，只可惜他走了，要是他是我们这个地方的人，能经常听他冲壳子，那安也劲就不摆了。”

????“啪”再一声楠木片子响，又把人的注意力集中在台上。

????络腮胡大声道：“今晚我要讲的故事叫《八戒大战流沙河　木叉奉法收悟净》，告诉各位，师父这段故事产生的灵感来自于断岩，……。”

????听了大胡子的开场白，众人一片惊呼。一个白胡子的老者说：“我看断岩从今后就叫流沙岩，一来这个名字敞亮，二来此名与射阳先生的故事有牵连，三来，我看这射阳先生会因他的故事而扬名后世，流沙岩也就有了灵气。大家看要得不？”

“要得，要得。流沙岩，流沙岩，就这样定了。”屋里屋外响起阵阵巴掌声。

????有人发言：“那落鸿河就该叫流沙河了哟？”

????白胡子说：“流沙岩在我们狮子坝，由我们狮子坝的人说了算，落鸿河长达几十里，流域那么宽，历史沿革不容易改，况且别人未必认可，你去说服大家，恐怕是背老丈妈晒太阳失力不讨好。”

????“算了，算了，淘神费力的干啥子，管它啥子河，只要有流沙岩就够了，还是听故事要紧，明天还要干活路呢。”有人搭腔。

????“对头，对头。听故事，听故事。”众人附和。

?????“……，此河上下不知多远，但只见这径过足有八百里。长老忧嗟烦恼，兜回马，忽见岸上有一通石碑。三众齐来看时，见上有三个篆字，乃流沙河，腹上有小小的四行真字云：?‘八百流沙界，三千弱水深。鹅毛飘不起，芦花定底沉。’师徒们正看碑文，只听得那浪涌如山，波翻若岭，河当中滑辣的钻出一个妖精，十分凶丑：一头红焰发蓬松，两只圆睛亮似灯。不黑不青蓝靛脸，如雷如鼓老龙声。……”

????客栈的堂屋里。大胡子讲得声情并茂，众乡亲听得如醉如痴。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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